2009130凌晨2時許。

 

“警察同志,我殺人了,我剛才殺了我老婆,我來投案!”

 

一個青年一頭扎進派出所大門,歇斯底里的聲音,打破了小鎮春節前夜晚的祥和與寧靜!

 

“什么!!”值班民警上下打量面前驚慌失措的青年。 “你殺了你老婆?”雖然將信將疑,還是迅速做出反應,立刻將青年控制,并對其展開訊問。

 

不問不知道,問了嚇一跳!經過進一步訊問,該青年居然真為報復岳母,導演了一出欲殺死妻子后自殺的荒誕鬧劇……

 

200611月份, 23歲的王明,經人介紹,與本鄉鄰村21歲的姑娘何麗相識,經過相處,王明與何麗互相中意。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按照鄉俗,雙方談婚論嫁。200735,在雙方親友的祝福中,這對80后青年伴侶舉行了婚禮,但沒有登記領本兒。

 

新婚后小夫妻在雙方老人的呵護下,過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生活,衣食無憂,倒也恩愛。

 

2007109,國慶長假后,隨著一聲清脆的嬰啼,王明與何麗的愛情結晶出生了,他們給女兒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慧敏,沉浸在初為人父喜悅中的王明,卻未料到自己的煩惱也隨著女兒的降生接蹤而至。

 

有了女兒,家里的吃用開銷明顯多了,光靠父母的補貼,生活不免捉襟見肘,王明不得不面對必須養家糊口的現實。

 

2008年下半年,王明開始外出打工。真可謂“屋漏偏遇連陰雨”,習慣了“啃老”的王明本無一技之長,加之金融危機的影響,王明的打工之路并不順暢,多次異鄉就業,多次因故下崗,非但未能為妻子女兒掙得胭脂、奶粉錢,還賠了不少盤纏。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可對于王明來說,丈母娘看他卻越來越不順眼。原來,王明出去打工后,何麗就多住在娘家,王明三番五次都是賠了路費空手而回,到岳母家與妻女團聚。眼瞅著孩子大了,快入托了,一個大男人在外面打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不考慮養家糊口,成天都想什么了。

 

起初,岳母尚能看在眼里,煩在心里,不露聲色,久而久之,岳母實在忍無可忍,隔三差五在女兒面前抱怨:“當初你怎么就看走了眼,嫁給這樣的窩囊廢呢,這身強力壯的大男人,成天無所事事,你們娘倆今后靠啥生活啊,你也該管管他!”

 

起初,何麗尚能一聽了之,不往心里去,可是母親經常嘮叨,加之經濟壓力漸增,何麗也開始不斷向丈夫發泄:“你個大男人怎能就這樣窩窩囊囊地總在家呆著,你得想法掙錢養家啊!”面對妻子的牢騷,王明自知理虧,忍氣吞聲,可時間長了,覺得妻子太嘮叨,兩人開始不斷爭吵。王明總是遭到冷嘲熱諷。小夫妻的吵吵鬧鬧,也讓岳母對王明沒有好臉色。

 

在岳母面前,王明無法辯解,在老婆面前,王明自覺理虧,就覺得自己成了岳母和老婆的出氣筒,兩頭受氣,在家里不受尊重,沒有地位,沒有尊嚴,非常苦悶。

 

王明和妻子時好時壞地過著平淡的生活,王明仍然斷斷續續地打工、失業。何麗為了生計,在縣城開發區某電子廠找到一份工作,干得不錯,還升任班長,何麗感覺,打工并沒有王明說的那樣難,對王明不免又“另眼相看”了。

 

2009119,失意的王明再次外出,到江陰市一垃圾處理廠做打包工。124,王明接到父親電話:縣里交警隊正招聘協管員,你要不要回來試試?

 

厭倦了在外流浪的王明,尋思要是能在縣城聘上協管員也好,雖然收入不會很高,可不需要別妻離女東奔西跑,那才有家的感覺。當天,王明就從江陰趕回老家,準備應聘。

 

第二天,王明到縣交警隊填寫了報名表,回家等面試通知。因為擔心妻子何麗再次抱怨自己打工不安心,王明沒敢把回家的事告訴妻子,打算如果被錄取,再告訴妻子,給她一個驚喜。

 

但事與愿違,回家后第三天,王明岳母登門造訪,看到女婿在家很是驚訝:“你出去打工還不到一個星期,怎么又回來了!”王明對岳母的責問不知所措,還是一旁的弟弟替他解了圍,哥是回來應聘協管員的。岳母白了王明一眼,二話沒說抬腳走人。

 

王明知道沒法再隱瞞了,岳母走后,撥打何麗手機,想跟她解釋,可妻子就是不接電話,給她發信息,也不回。想到妻子吵架時,經常威脅要和自己離婚,王明心理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王明不想好端端一個家就這樣沒了,他想找妻子何麗談談。129日下午,王明來到縣城,在妻子下班必經的一座橋邊等妻子。等了兩個多小時,終于看見妻子坐著一個男青年的電動車從機動車道上過來了,走在人行道上的王明連忙迎上去喊妻子。

 

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故意不理,妻子與那男青年合乘的電瓶車沒有停,漸行遠去。

 

看著妻子遠去的背影,他躑躅而行至縣市民文化廣場,在綠化帶里的一個小亭子里坐下來,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難受之極。回想起平時岳母的那些刻薄的話,自己在家沒有地位,覺得活著沒有什么意思。一個人郁悶地胡思亂想到七點多鐘,給妻子發了一條短信:“你不答就算了,我在這世上也沒什么好的,不如死了。”

 

何麗回家后,看到手機上有丈夫打的未接電話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納悶呢,母親告訴她,王明又回來了,說要去應聘交警隊的協管員。何麗一聽氣就上來了,怎么是這樣的人啊,打工才幾天啊,怎么總這山巴那山高半途而廢呢!正生氣呢,丈夫發來短信,說活著沒意思,不如死了算。

 

何麗更加生氣了,大男人怎么能活得這么窩囊呢,何麗也沒多想,就回道:“行,你去死吧,我不管你!”

 

好不容易盼到妻子回音,卻如此絕情,王明更難受了,難道她真的連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了,聯想到妻子搭乘別人的電瓶車的情景,王明不免起疑:“她是不是有外遇了,才想離婚的呢?”

 

何麗給丈夫回過短信后,也覺不妥,擔心他真會犯傻,就讓家人給丈夫打電話,讓他回家吃晚飯。可丈夫也不接電話。本已生氣的何麗更是火上澆油,給丈夫發一個短信:“你想干嗎,你真的想死對吧,不攔你,但你要告訴你爸媽。”

 

發了一陣子短信,王明與妻子約定晚上回家好好談談。到家時,已九點多了。王明進屋后,何麗也沒跟他打招呼,繼續看電視。本想和妻子好好談談的王明,面對妻子的冷落,竟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談起。

 

兩三分鐘的沉寂后,王明囁嚅道:“我們談談吧?”何麗看著丈夫窩囊的樣子,更加“義憤填膺”:“談什么啊?現在不想談了。你看看你,在哪里干干活就回家了,一個大男人不能掙錢養家,你回家干什么啊?還有什么好談的,干脆離婚算了!”

 

何麗越說越氣憤,分貝逐漸升高。王明左思右想,不愿意離婚,就央求何麗,希望妻子能回心轉意:“這次我不是不安心,我是回來應聘交警隊的協管員的,我會好好干——”話還沒說完,就能被何麗打斷:“算了吧,你就是當了局長、縣長也不礙我事,我不享你的福,反正就是決定離婚!”

 

妻子正是氣頭上,自知話多無益,王明上床蒙頭睡覺。

 

可王明怎么能睡得著啊!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平時的不快,一幕幕象放電影似的在腦海里閃過,只覺得活著沒啥意思,自己在妻子家里沒有什么地位,經常被罵沒有用,最可恨的就是岳母,總在妻子面前數落自己的不是,導致妻子經常與自己爭吵,夫妻感情每況愈下。

 

看著身邊酣然入睡的妻子,王明憤恨之情油然而生,他把所有的一切歸咎于那可惡的岳母,要不是你老在女兒面前說壞話,我的家庭怎么會就這樣毀了呢!你瞧不起我,弄得我沒法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王明不禁產生了報復岳母的念頭。怎么報復呢!你們不是全家都瞧不起我嗎,想讓我妻離子散,我也然你家破人亡!一個念頭閃電一樣在王明腦海稍縱即逝:你讓我過這樣的日子,活著也沒有意思,不如死了算,我先把你女兒殺死,再自殺,也讓你難過!

 

王明的思想越來越亂,都十一點了,雖然很疲乏,卻無法入睡,對岳母的怨恨越想越深,殺死妻子報復岳母的念頭,象魔鬼一樣糾結在他心頭并戰勝了理智。

 

王明躡手躡腳來到梳妝臺前,從妻子挎包里,拿出了妻子修眉毛用眉工刀,對準熟睡中的周麗脖子氣管,一刀劃下去,鮮血立刻流出來——

 

夢中的何麗感到脖子處一陣劇痛,猛然驚醒,看到丈夫握著刮胡刀愣在旁邊,自己手一摸脖子,媽呀,全是血啊!

 

何麗嚇壞了,驚恐地盯著丈夫。王明害怕妻子呼救被人發現,慌忙扔下刮胡刀,用手去捂妻子的嘴。何麗見丈夫已經失去了理智,拼命掙扎呼救,兩個人在床上扭做一團,何麗艱難地推開丈夫的手,吼道:“你這是想干什么啊?”

 

王明嚇得鞋也沒穿,奪門而逃。

 

自知罪孽深重、法網難逃,經過短暫思想斗爭后,王明直接到派出所投案。

 

王明逃到派出所自首的同時,何麗被家人送往醫院搶救,好在王明當時心慌意亂,下手時膽戰心驚,沒有割中要害,且未割破氣管,何麗有驚無險。經鑒定僅構成輕微傷。

 

王明因涉嫌犯故意殺人罪被刑事拘留。驚魂后的何麗,更加堅定了離婚的念頭。2010223,何麗向灌南縣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判決準許其與王明離婚。

 

20104月日,灌南縣人民檢察院以王明犯故意殺人罪(未遂),情節較輕,向灌南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2010429,灌南縣人民法院對該案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庭審中,王明對自己因為打工受挫、常被岳母和妻子抱怨,在妻子提出要與其離婚后,對岳母心生怨恨,產生殺死妻子然后自殺報復岳母的念頭,并付諸實施實施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

 

灌南法院經審理認為,王明非法剝奪他人生命,已經構成故意殺人罪,其在實施犯罪過程中,因被害人反抗而未得逞,系犯罪未遂,可以比照既遂犯從輕或減輕處罰。鑒于王明對受害人未產生嚴重傷害后果,情節較輕,犯罪后又主動投案自首,如是交代犯罪事實,在法庭上自愿認罪,綜合其犯罪情節、社會危害、悔罪表現等情節,決定對其從輕處罰,當庭宣判,以其犯故意殺人罪(未遂),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王明當庭表示服從判決。

 

同一天,王明與何麗經法院主持調解,達成離婚協議,雙方自愿離婚,女兒慧敏由王明撫養權,在其服刑期間,委托父母代為監護,何麗給每月付慧敏撫養費180元。

 

王明自導自演的為報復岳母而殺妻的鬧劇,最終以小夫妻一拍兩散、自己鋃鐺入獄收場,其為自己不理智的魯莽行為,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面對這樣的結局,王明追悔莫及,但為時已晚,只能自己吞下苦果。(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