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衛生部門統計,目前全國每年約有一百多萬名患者急需器官移植,市場供需非常緊張。正是由于龐大的“器源”需求、稀少的“供體”,使黑中介暗中滋生。531日,8名被告人因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被鐘樓區檢察院提起公訴,經過兩次庭審,1024日常州市鐘樓區人民法院對劉某等人組織出賣人體器官一案進行宣判,劉某等人犯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判處主犯劉某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一萬元;魏某有期徒刑三年,罰金五千元;小劉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罰金三千元。判處鄧某等5人一年九個月至三年不等刑期,并處罰金。

 

被人討債,糊涂賣腎

 

90后小徐是揚州人,中專畢業后一直待業在家。20113月,女友的意外懷孕讓小徐生活陷入了苦澀,最終,小徐找朋友借了2500元做了人流手術。過了沒多久,朋友三天兩頭催債,小徐又一時找不到工作,情急之下,想起了曾經在網上看到過賣腎的帖子。20119月,他通過網絡搜索,很快就找到了“腎友”QQ群,發出信息:我要賣腎!似乎“一腎能解百憂”。

 

一個多小時后,QQ群里有個昵稱為“明天會更好”的人跟他單獨聯系,告知了賣腎的注意事項及價格,最后,根據“業內”標準,對方給小徐開出3.5萬元的價格,并留下手機號,如果同意就到泰興黃橋鎮找他。此人就是組織出賣人體器官團伙成員之一劉超,業內稱“供體”中介。

 

十多天后,四處找工作無著的小徐不顧女友強烈反對,主動與劉超聯系,同意賣腎。

 

網上搜集,專人“圈養”

 

20111018日,按照劉超提供的地址,小徐找到了位于江蘇省泰興市黃橋鎮的一戶兩層樓居民家中,這里就是由王海濤租賃的臨時“圈養”“供體”的窩點。居民樓的一層是房東一家居住,二層住著十幾號小徐這樣準備賣腎的壯年男性,上下鋪床位,免費食宿,每天打牌搓麻、看電視、睡懶覺,等待配型。

 

這些“供體”,有因吸毒或賭博欠款的,有因信用卡透支急等還款的,有想給女朋友買手機的,有找不到工作要餓肚子的……什么理由都能成為賣腎的理由,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錢,他們走到一起來了。

 

小徐前腳剛落地,劉超即告知“行規”:為安全起見得交出手機和身份證及銀行卡,外出必須請假,由劉超派人跟著,跟著的這個人業內叫“跟單”,就是監視“供體”的活動,以免逃脫。

 

隨后,小徐被帶到鄉村醫療所進行血檢、尿檢及肝功能等檢驗,這些檢測信息被發到一個“供體”、“受體”中介聯絡的QQ群里,如有合適的配型雙方中介再進行下一步溝通。

 

在圈養“供體”窩點住了14天后,2011112日王海濤帶領小徐及另一“供體”小金從泰興乘車到常州火車站,王海濤給了他倆去漢口的動車車票和300元零花錢,交代在漢口火車站有“受體”中介接應。漢口火車站兩名“受體”中介接到小徐和小金后沒出站臺就轉車到湖南岳陽市,在該市一家醫院門口見

 

到了兩名“受體”。兩名中介熟門熟路地帶著小徐和小金穿梭于醫院各個部門做換腎前的各項檢查,之后小金被帶到長沙做換腎手術,而小徐這邊因“受體”中介與“受體”價錢沒談攏,只得回到黃橋窩點,繼續等待配型。

 

分工明確,同流合污

 

網絡上有很多賣腎的QQ群以及網貼,為了能夠及時發現出賣器官的“供體”,劉超等人便加入或創建了許多專門從事器官買賣的QQ群,他一旦看到“供體”信息,便主動與他們聯系。為了能控制更多的供體,劉超的上級——王海濤(另案處理,已于201210月被泰興市法院判刑)還在江蘇省泰興市黃橋鎮租了一套居民房,安排專人管理,負責照顧供體們的日常飲食起居。值得注意的是,有的“供體”中介本身就是“供體”。本案另一名主犯劉更萬曾經為償還賭債,于2009年通過網絡賣掉了三分之二的肝臟,6.8萬元,正是這次經歷,讓他嗅到了人體器官買賣的巨大商機。20115月,他設立QQ群招攬“生意”,在石家莊“圈養”了二十多名“供體”。

 

除了劉超、王海濤、劉更萬這樣供體中介,在這條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的犯罪鏈上,還有“受體”中介,專門聯系需要換腎的病人及家屬。今年40歲的山東人魏浩是醫專畢業生,畢業后考取助理醫師資格證,開了家私人診所,因城市拆遷被迫關閉,閑賦在家。期間,他從尿毒癥患者身上看到了市場,于是秘密聯系這些“受體”及家屬,掌握他們的病情資料及換腎需要配對的信息。

 

除了“供體”、“受體”中介外,還有一類中介即醫院中介,他們負責跟醫生聯系,落實醫院及手術,被告人李磊就是這樣的中介。李磊交代,為了讓手術有保障,一般找三甲醫院。不同的醫院,價格也有差別,在山東的一家三甲醫院做手術,雙方談妥的價格是16萬,而20121月,他接到了一單40萬元的生意,北京一家三甲醫院要價高達30萬。

 

三方中介各司其職,高效運作,形成了一條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的完整犯罪鏈條:通過互聯網招募“供體”——集中供養并管理“供體”——到醫院或通過互聯網發布腎源信息——收集患者和腎源信息聯系交易——安排“供體”與患者體檢配型——聯系醫生安排腎臟移植手術。

 

患者方面出的錢,從十幾萬到數十萬不等,在利益鏈條上,得大頭的往往是醫院中介和膽大包天的醫者,“受體”中介、“供體”中介次之,而經過層層瓜分后,付出最大代價的“供體”僅僅得小頭。

 

走向國際,跨國買賣

 

201111月,組織跨國賣腎的“受體”中介魏浩登錄國外網絡聊天軟件skype,與略懂中文的日本人長瀨(音譯)聊起了醫學方面的話題。長瀨說一日本耄耋富翁急等換腎,但因年齡太大日本醫院拒做換腎手術,長瀨已跟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某醫院聯系好可做手術,但一時找不到腎源,希望魏浩在中國幫忙尋找,并告知換腎的老者為A型血,承諾支付折合12萬人民幣的日元。

 

魏浩立即將“受體”信息發到腎友QQ群。一個小時后,劉超與魏浩聯系,說有相匹配的“供體”提供,魏浩與劉超的上級王海濤達成協議:支付“供體”3.5萬元,王海濤4.5萬元。

 

談妥后魏浩將小徐的身份證明、偽造的家屬身份證明、家屬知情書通過hotmail郵箱傳給長瀨。根據這些文件,長瀨再偽造小徐與“受體”日本老頭為親屬的文件。為此,長瀨聘請了日語翻譯,這就有了遼寧朝鮮族人趙世峰的加入。趙世峰不僅充當了魏浩和長瀨溝通的橋梁,還幫長瀨現行墊付了路費。

 

期間,王海濤、劉超緊鑼密鼓為小徐辦理護照、簽證等出國手續。2011122日,魏浩、小徐和魏浩雇來的“跟單”郇秀虎共同飛抵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兩周后,長瀨得到了合法移植腎臟的審批手續。1222日,小徐在一份中英文版的自愿捐獻腎器官的文書上簽名,同時魏浩假冒小徐父親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名。次日,小徐的一只健康的腎臟被切除,腹部留下四個小洞和一個10公分長的刀疤。

 

小徐說賣腎后身體一直沒完全恢復,腰酸背疼,打不起精神,曾想跟魏浩、王海濤等人聯系再要點補償,可已經聯系不上了。為了3.5萬元,小徐付出了一生的健康。

 

本次交易中,扣除機票錢,長瀨共支付給魏浩約9.5萬元人民幣的日元,“供體”小徐拿到3.3萬元,“供體”中介王海濤、劉超共拿到4.5萬元,“跟單”郇秀虎4000元,再除去其他開支,負責牽線的魏浩最終得手1.1萬元。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201112月,常州市公安局網安支隊在網絡信息日常監控中發現有人發布買賣人體器官的信息,截獲犯罪嫌疑人魏浩與境外中介聯系非法買賣腎臟的電子郵件,并由此截獲多個非法買賣腎臟的QQ群。20122月,在山東、遼寧、黑龍江、河北等地警方配合下,抓獲涉嫌組織販賣人體器官罪共計14名犯罪嫌疑人,2012319日,常州市鐘樓區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魏浩等8名犯罪嫌疑人。王海濤等6名案犯被泰興司法機關查處。

 

我國《人體器官移植條例》于200751日起施行。條例第三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買賣人體器官,不得從事與買賣人體器官有關的活動。

 

據了解,人體器官供需緊張的矛盾已是全球性的問題,在中國,器官移植的缺口尤其大。我國每年約有100萬人需進行器官移植,但由于捐獻器官數量有限,僅有約1萬人能得到移植治療。

 

該案承辦人常州市鐘樓區人民法院法官王可表示:供需嚴重失衡是造成非法買賣人體器官泛濫的客觀原因,雖然器官買賣可能解決現在所面臨的器官短缺問題,但這必然會導致一些不良后果出現,例如一些醫院或醫生為牟利而參與器官買賣活動,對于本可以治愈的病人不予救治,任其死亡后摘取器官移植;或者器官提供者、器官買賣中間商為謀取暴利,而故意掩蓋器官可能存在的傳染病,從而導致某種疾病的傳染;更有甚者,當器官市場供求不對稱達到某種極限時,在供體稀缺、可獲得高額利潤的引誘下,社會上可能會出現一些為販賣器官而殘害人命的暴力集團,從而引發一些惡性刑事案件的發生,如為了盜取器官而故意傷害、殺害他人,非法販賣兒童等等。要從跟不上解決人體器官供需嚴重失衡的問題,政府應當采取各種有效的措施努力推動人們倫理觀念的轉變,增加身后器官捐獻。同時可以借鑒《獻血法》在血液捐獻問題上的成功經驗,修改現行立法中有關遺體器官捐獻的規定,在遺體捐獻方面采取必要的激勵措施等等。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緩解醫學臨床上人體器官的供需矛盾,鏟除“黑中介”生存的土壤。